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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节课是第四次课程，这次我们来谈谈羞耻。今天我们有一份特别有意思的逐字稿，我们就从逐字稿这里开始。

 

这个个案是一个22岁的女性，她是一个研究生。她每周一次做咨询，到这一次是第十七次。所以，相对来说是一个比较新的个案。这个个案一开始就说：“事实上呢，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如果是由这样一个句子开始的话，“其实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那就意味着这次她是想讲一些真实的话，想讲一些跟治疗师说的话，这意味着有的时候并不会这样讲。

 

从这样的一个开始就可以看到，来访在一开始有一些挣扎，有一些矛盾，也就是她不确定到底要不要告诉治疗师她自己真实的想法。她说完这句话，后面跟着“其实”，就是说她不知道有些话她该不该说。她说：“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说。”有关上次结束的一些感觉，那就意味着她其实是有一些想法的，她自己的想法是她不要把这些感觉、想法告诉治疗师，她并不想真的跟治疗师讲。

 

所以就需要跟来访者不断的重申，无论出现在他们头脑中的是什么，他们的任务就是把这些讲出来。所以，在这样的一个连接点，治疗师就可以告诉她说：“如果你可以把任何出现在你头脑中的东西都讲出来的话，这其实是非常重要的。无论你要讲的内容是不是跟攻击性有关，或者讲出来让自己尴尬，或者这些内容跟我有关，讲出来会让你觉得不舒服。无论是什么，只要在你头脑中出现了，你就要把它讲出来。这样做是非常重要的。”

 

我特别是把治疗师和来访的感觉和情绪加入进来，也就是说放到这个长长的单子里到底有什么会让来访犹豫去表达的。特别是把对治疗师的感觉加进来，因为在很多时候，大多数的来访者，当他有犹豫的感觉的时候，恰恰是他们对治疗师有很多情绪和感觉的时候。但是，在这个个案中，这个来访还没有收到治疗师的鼓励，但是，她就直接说出来她有什么样的感觉。

 

她接着说：“上期结束，我还觉得挺不舒服的。”总体而言，只要这个来访谈到“上一节结束”，这样的字眼的时候，比方说：上节结束之后怎么样、上节结束后我回家的路上出现了什么事情，只要谈到“上节结束”这样的话题的时候，这个时候都是非常重要的时候。都需要治疗师好好的倾听，因为她讲的关于治疗结束这个部分是会给到治疗师很多参考，比如说去了解上一节发生了什么，其实是提供了很多参考价值和意义，所以，这一部分一定要好好听。

 

这个来访接着就讲她为什么觉得不舒服，她说：“我以为你放弃我了，所以就不舒服。”这个来访以为治疗师放弃她了，所以她为此事感到不舒服，虽然这么说，但是她后面带了一个微笑，笑着这样讲的。她这样的说话方式就是屏蔽掉了对治疗师的攻击，因为她实际上是讲了一些她对治疗师的一些负面的感觉，她感觉治疗师要放弃她，但是她却用一种微笑的方式在说，这样的话治疗师就不会感到生气。

 

治疗师的回应带着一份好奇，带着很有兴趣听她说话的态度回应的。因为治疗师说：“哦，有这样一种感觉。”这来访确实从治疗师的回应中抓到这样一种语音语调，因为治疗师表现出对她讲话感兴趣。所以，来访就把这个当做对听她讲话的一个兴趣，然后就继续往下说。然后，这个来访就说：“是啊，是这样的，因为我给你有很无奈的感觉。”她这样说是很有意思的，因为她现在说的是她给治疗师一种无奈、无助的感觉，但前面她讲的是上节结束的时候她感觉不舒服，因为她觉得治疗师放弃她了。

 

但她这样说的时候，因为“我给你这样无奈的感觉，我让你无助”。所以，这个时候她其实把让治疗师无助、无奈的责任放到自己身上了。她其实在传递的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就是，她应该是那个被责备的人，应该承担责任的人，她觉得是她做的一些事情让治疗师有那样的感觉。

 

很有意思的是，然后，她又往后面回朔了一下她的感觉，因为她后面说：“我觉得你肯定会很无奈。”也就是说，她先承担这个责任，她是应该被责备的人，因为是她让这个治疗师觉得很无助很无奈，然后后面，她又往后退了一步，她就说：“我觉得你会很无奈。”也就是说突然间她又不是很确定是不是她让治疗师觉得很无奈。

 

这个时候她又给了一个例子，这个例子就是一个很类似的体验，这个例子就是“对，我以前跟我的朋友聊也是的，都对我很无奈，就是怎样都会回到原点。转来转去还是会回到原点。”所以，她讲的就是她的朋友们在这个地方没办法帮助到她，而且她对治疗师也是有类似的感觉。所以，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方式，让我们去想这个来访到底想跟我们展示些什么？所以，这个来访预期或者期待朋友们或者治疗师会改变她自己的这样一个情感。也就是说，她觉得这些朋友或者治疗师是有力量的，可以做得到的，但是最后她还是回到原点，回到开始的地方。没有人可以帮到她。

 

这个地方，我想让你们注意到，在她心里面她其实对别人有这样一个预期，她希望别人可以让她感觉有所不同。但是，她看待事情的方式，并不是说她觉得这是她觉得痛苦的地方，她是想改变。比方说，“我很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每次这个谈话都会回到原点。”所以，她的态度是这不是一个她可以负责或者改变的痛苦经历，她并不是用这样的方式来讲的。

 

也就是说，在她心里面，她是怎样组织和建构她自己的问题的呢？她认为在她之外，是有一些人或者一些事情，可以让她的问题消失，让问题走掉变得没有。这个人或者这个事情是有力量的，是可以做到的，但是，她自己是没有这个力量的。但是，硬币是有另外一面的。硬币有另外一面，就是说一面她是这样想的，另一面，她也其实在展示说她是多么有力量的一个人，因为她是那个让治疗师或者朋友们感到无助的那个人。所以，她也是一个非常有力量的人。

 

因为这个来访讲无助、无奈这个词讲了很多遍，从一开始她就讲，然后又讲到她朋友也有这样的感觉，治疗师也有这样的感觉，也就是说她总是能让身边的人屈服，然后变得无助、无奈，其实这个位置是一个非常有力量的位置。也就是说，她和其他人之间的互动让那些要帮助她的人变得很无助。这样的互动就展示出，在她的内在是有一些冲突的，一方面，她有这样一个愿望被别人帮助，而另外一方面，她要把帮助她的那些人变得无助。所依，这里就有一个关于权利和无奈的一个冲突。

 

她说：“我能感觉你那种无奈的感觉。”这里其实我想说治疗师是不是真的感到无奈和无助。也许治疗师有这样的感觉，但也许治疗师在这个地方是有好奇的那个感觉，到底是什么让这个来访持续的待在这样一个糟糕的感觉里面。这个部分其实也可以在后面再探索。

 

然后，来访就重复了一个她跟别人连接的模式，这个模式从一开始就表现出来了。也就是说她总是说点什么，然后又把这句话拿回来，又往回缩一下，又说点什么，然后又拿回来。就好像她有一点害怕，就好像她没办法站在她自己的那个位置上，然后给自己的情绪和体验支持，她没办法在那个位置上待住。因为后面来访这样说，“我怕给你负担，然后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怕给你负担。我有一种感觉不像太麻烦别人。”她这样的时候，就是她说一点，然后她又把那句话给拿回来。一直是这样在说话。

 

她感觉会给治疗师增加负担，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感觉。如果是我的来访的话，在这个地方我就会有一个询问，我就会继续探索她对给我带来负担的一个恐惧，我就会问她：“你到底是怎么样给我增加负担的？”因为来访说：“我害怕给你增加负担。”所以我问她：“你是怎么样给我带来负担的呢？”我这样问的时候是允许自己到那样的一个位置上，去问她现实的这样一个体验，这是她的一个顾虑，她很担心是不是给我带来负担。我在移情中展现的就是我愿意跟她一起来看这个部分，到底是怎么样负担我的？给她展现这个部分。

 

其实，这样的一个询问是非常有价值的，因为来访在前面对话里说了两次负担。如果她不断的重复的话，那就意味着这个词的强度是很大的。她对成为别人的负担的恐惧，对于这个部分是要好好探究的。她对于成为另外一个人、成为治疗师的负担，她的解决方案是什么呢？所以，她的解决方案就是，她说：“我有这样一种感觉，我不想太麻烦别人。”也就是说她在这个人面前想要退回来，想缩回来，想走开。

 

当我看到这部分谈话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个问题，后面就看到这个来访说：“怎么说呢，这个其实就是一种逃避。”特别有意思的就是，她前面讲“我有这样一种感觉，不想太麻烦别人。”她的意思就是她想缩回来，想从这部分走开，后面紧接着一句话她就说“这个是一种逃避。”所以，想要走开的这个想法，其实在这个部分就重叠了，又说了一遍。

 

她展现的就是她是怎样处理成为别人负担的感觉的呢，就是通过逃避这样一种方式来处理，通过逃避、走掉这样一种方式来处理，这个是非常重要的。这个其实在她的无意识当中，是可以看到的部分，而且她不断在重复，说了两次。也就是说，我们就是要把她这样的一种动力放在我们心里，她解决害怕成为别人负担的恐惧的方式就是逃开、躲避、逃避，这个部分在一开始她说话的时候就表现出来了，我们要记住这个部分。

 

我们要把这个部分记住是有两个原因的，其实也许有更多的原因，但是我们先讲两个。第一个原因就是，这个告诉我们来访是怎样解决困难的，就是从这个当中走开、逃避。第二个原因就是，如果来访把从困境中逃避或者逃开作为一种解决方式的话，作为治疗师，在这里我们就要有一个警觉，也就是来访很可能也会用同样的方式对待治疗师，也就是说当她在治疗当中感觉出现一些问题的时候，她也可能会从治疗师这边逃走。

 

后面那一段，我就不会逐字来读了，总结一下就是说，后面讲的就是来访一些强迫性的做法，她描述的方式感觉是很强迫的。这个来访是感觉到很抑郁的，然后在逐字稿中她是这样表达的，她所在的那个地方天天都在下雨，所以她要找一个有阳光的地方，她就要去那里，就是要从天天下雨的地方逃掉。

 

这里面就出现了一个例子，当来访描述她内在的情感的时候，她内在有一个很抑郁的情感，但是，她却把它描述成一个外在环境的体验，她说她所在的地方天天下雨，她觉得如果到了一个有阳光的地方，她就会感觉好。

 

也就是说，她寻找到的一个解决方案是跟外在环境有关的，不管是下雨还是有阳光，她感觉外在是有一个影响的，只要外在这个环境改变了，她就好了。所以，这个解决方案在外部。这个时候，她是采取了一个行动的，但是，再一次，她采取的解决方式就是逃掉，从她所在的地方逃开。当然，这样做事情的一个问题就是，无论你去什么地方，你换了一个地方也好，你到了哪儿也好，你都其实是把自己的问题，比如你自己的抑郁，你的状态、你与他们连接的模式都是打包带走的。无论你到哪儿，你身上都带着这些东西。

 

这个时候就有一个冲动，这是一个很冲动的行为，她不断的要走，然后走了之后又后悔。因为她那个票是没办法退的，所以她只能去。可以看到，她没办法待在她待的那个地方，也没办法支持自己任何的想法。最后，她讲她没有什么办法了，她被堵在墙角了。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陈述，对于这样的陈述我就会非常认真去听，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然后，她就说：“我逃不走了，我逃不掉了，我被堵在墙角了。”这样的感觉，我会认为这是对过往发生的一个记忆，这样的记忆在这样的情景里面又被用到了，又出现了。那我认为在她以前的生活里也有很多类似的情景。在这样的情景中，她感觉到自己无路可走、无处可逃，被挤到墙角，这样的一个感觉。

 

然后，这个时候她又开始前前后后不断反复的一个方式，描述她自己是怎样跟自己做连接，跟自己相处的。她后面说：“也许我该......，也许我不应该这么做，也许我是可以这么做，又.....”也就是她没办法给到自己的感受一个支持，然后，她就用一种方式不断的告诉自己，她觉得自己不够好。

 

这个时候，想让大家关注的一点就是，她虽然这样不断的来回反复，对于她自己正在做什么有很多的矛盾和冲突，但是在最后她说：“也许我是应该把我自己的论文改一下。”最后她把自己结束在这样的话里面，也就是说她是可以给到自己一些想法支持的。

 

后面这个治疗师就做了一个干预，治疗师就问：“你说是一种逃避，你到底想要逃避什么呢？”治疗师又回到这个逃避的主题里面去继续询问，这个其实是非常重要的，这个干预也是很好的。来访说：“我回避的就是这里的状态呀。”当她说“就在逃避这里的状态呀。”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们并不清楚到底在逃避什么样的状态，但是，这个时候我们也要想到，她这样讲的其实是就在这里和治疗师发生的一个状态，这也是她此时此刻想要回避的一种状态。

 

她正在回避的就是，她觉得她给治疗师带来负担这样的一个感觉，还有她感觉她让治疗师感觉很无助很无奈，也就是在她的认知里面她看到的就是她是为治疗师的无助、无奈负责的，她是有过错的，她想回避的是这些东西。所以，我们就把治疗师和来访的关系这个部分放在心里，先记住这个部分，看看她后面是怎么讲的。

 

然后，后面她说她想回避的是跟一个男生有压力的一个交往的状态，还有她想回避的是她的论文给到她压力，因为她的导师给了她意见，但是她不服气，因为导师并没有好好看她的论文，只是看了她的结构，包括他只是看了标题就给内容订了性质，并没有看内容，她的老师对她有评判。

 

所以，我们看她对治疗师的一个描述，可以从个案中发生的移情去理解。她感觉治疗师或者她的导师给她一些建议，但是，她其实拒绝这些建议，她觉得自己并没有被说服，非常的不服气。她认为她的导师或者治疗师，只是看到了她的表面的东西，或者她表面的体验，然后就给了她很多的评判，其实无论治疗师还是导师都没有去看体验下面的那些东西。

 

所以，我们需要去看她是怎样去谈论她导师的这部分内容，去了解她对治疗师的情感到底是什么。那这个部分可能是在治疗中没有被深入谈到的部分，是她没有去深入谈的部分。她就说她其实是感到很震惊的，她感到很无语，对于导师给到她的这个评价，她并不喜欢老师给到她的这样一个建议。然后，在这里，她又回到了她之前的解决方案中，也就是离开、逃走。

 

她甚至大声讲说她觉得离开是她的一个力量，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就觉得说“离开对我来说是一种力量”，因为只要她一离开，她就可以去改论文了。所以，这个地方对于我们想要发现无意识潜在内容的这个部分是一个重要的观察。所以，当我们看到这一节刚开始那几句话的时候，看到她 这样一个行为，就是她不断来来回回，就这样反复的说话。在这个地方，她就讲的非常清晰了，她不喜欢她的那个导师给她的这些建议，她的解决方式就是离开。

 

对这个来访而言，离开是她很倾向用的方式，用来解决她自己问题和困境的一个方式。之所以说看到这个部分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不可避免的来访会有这样一个冲动，就是想要离开治疗。所以，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把她讲的关于离开这个的主题拿到桌面上来，跟这个来访一起去做探索的工作，这样可以帮助来访预防发现这个来访想要离开这个治疗，因为她后面很可能会采取行动，把她的解决方式再次在治疗中付诸行动。

 

所以，她是用离开这样一个解决方式去逃避她生活当中面对的困难或者情感，她这样的一个主题是非常重要的，是要在治疗中做探索、讨论的。

 

逐字稿后面谈到这个来访发生的一个很有意思的体验，她这样讲的，她觉得这个男生是一个特别简单的人，又很贴心，她非常喜欢这个男生，后面她有感叹说已经老了，遇不上这样的男生，或者说我为什么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男生，又开始对爱情绝望。也就是，她刚开始体验到一些好的感觉，喜欢这个男生，然后后面，她又马上让自己有这样一个糟糕的、很不好的感觉，绝望的感觉，然后她就告诉自己在，自己不能拥有那些好的感觉，她就把那些好的感觉换成这样很糟糕的感觉。她就说她遇不上这样的男生，人生没什么希望。后面又说论文也这样，觉得论文过不了了，会被毙掉，她会觉得特别的丢脸。她就觉得破罐子破摔这样一个感觉，最后她就说什么都会变得糟糕，她也会放弃她自己，把自己丢掉，破罐子破摔。

 

所以，这一节最后结尾的时候，她就说她这样的一种解决方案是非常糟糕的，到最后她是要离开她自己。也就是抛弃她自己，就是所谓的破罐子破摔，这是她最后采取的一个最糟糕的解决方式。也就是说有很多种离开的方式，你可以换一个城市生活，或者你换一个治疗师，但是，如果说你会离开、抛弃你自己，这是最深刻的一种离开的方式，也就是说把你自己和你自己的感觉给切断。

 

后面，我们要讲课程了。在此之前，我想问问递交逐字稿的治疗师有没有其他问题。

 

问题一：

老师说来访有可能会离开治疗，确实重复发生了这样的情况。

 

所以，对于这样的来访，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要把离开的这个话题放在治疗的一个很核心很中心的位置去讨论。首先，要让她自己看到自己的这个部分，能够去指认辨识出这个部分。然后帮助她理解，她为了这样的一个解决方式，付出了很高的代价。虽然，这样的方式有时候会让她好受一点，但是这个糟糕的方式让她付出了很多代价。所以，当我们看到来访以离开作为一个解决方案的时候，我们就要很警觉，因为这样一个方式很可能也会用到治疗当中。所以，要把离开这个话题放在治疗核心、中心、焦点的位置来讨论。

 

我们要从来访这个离开的解决方案中去发现，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她从离开中变得更有能力，比方说，她说她离开了就可以去写论文了，也就是说她离开的时候是有一些东西的，当她许可自己离开的时候就会有一些东西，让她自己变得更有能力了，所以我们就要发现到底是什么东西，当她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让她觉得更好更有能力。

 

我们也可以这样表达，不是用这种强迫的方式，你一定要怎么怎么做，而是邀请她一起来看一下“每一次你离开的时候付出的代价是什么？那这些代价到底是不是你愿意付出的？”帮助来访去看每次来访离开付出的代价到底是什么，这是非常有帮助的，她在工作上、人际关系上以及内在体验上都付出了很多代价，因为她最后讲她内在的体验时就说她破罐破摔。帮助她看到她在这些方面付出的所有代价是非常有帮助的。

 

总结一下，我们会看到很多这样的来访者，因为回避是非常有力的一种防御。如果我们不去强调离开这个核心问题的话，不让她去面对这样的一个问题的话，到最后我们就会失去这些来访。因为，他们一定会把这个离开的方式用在治疗中，然后离开我们。所以如果听到一些来访说以上这些内容的话，把话题放在离开的这个应对方式上并去做探索是非常重要的。

 

然后，我们就来讲今天这节课的内容，关于羞耻的部分。然后就是问问题时间，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们也可以来看看这个逐字稿中有关这个来访的羞耻的部分。

 

耻在中国文化里具有重要的社会功能。它被描述为一种把人粘在一起的胶水。羞耻帮助一个人维持一种个人的身份感，它作为一种社会性的控制机制在起作用，并且提供了一种途径，把违反准则处理为自我惩罚。

 

中国的文化被描述为一种“耻感文化”， 这与西方社会形成了鲜明对比，因为西方的文化被描述成了内疚的文化。 当一个人的身份被质问的时候，羞耻感就出现了，这和内疚感是不同的，而内疚是和责任有关的情感。羞耻感是针对一个人到底是谁而产生的感觉。我们可以用这节课来看看羞耻感的一些典型的表现，而这些表现既和文化有关，也和个体发展相关，同时来检视那些围绕羞耻感而出现的话题是如何在来访者的外显和无意识的内容当中呈现的。

 

在刚才读到的那个逐字稿当中，其实可以看到那个来访，她其实也是有羞耻感的，对于她自己到底是谁这个部分也是有羞耻的，因为，她有一种感觉就是她给别人增加了负担，而且她让这个人感觉到很无奈。因为我是来自于内疚文化的，所以如果我对羞耻有什么误解或者落掉的部分，大家可以纠正。

 

我想先读一段近期“纽约时报”的新闻标题，“作家道路上的严重焦虑：畅销小说家John Green 谈到一个非常痛苦的主题， 为此他并不感到羞耻。”JG有一部写给年轻人的小说《下面是乌龟， 是乌龟支撑着地球》，让读者们可以进入到一个病人的头脑当中去，这位病人罹患焦虑症和强迫症，且大脑有生理性的疾病。

 

作者G患有慢性焦虑症和强迫症，他在文章中说，“我想谈谈这个问题，而且不带着尴尬和羞耻的感觉来谈，这可以让人们听到那些过着好的充实生活的成年人，是怎么样把慢性的精神疾病作为这种充实生活的一部分的，这很重要”。我用这个例子开始，是因为在中国的关系文化当中，一个人仅仅可能因为自己是谁，或自己的父母是谁就会感觉到羞耻，而那些身体罹患某种自己无法控制的疾病，比如大脑有病症的来访者，就更普遍地会感觉到羞耻了。

 

因为羞耻感经常会延伸到家庭成员当中，所以接受和承认来访罹患精神疾病这一现实就变得更困难。当我们把精神疾病放在一个连续体上去考量的话，我们就看得到我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有某种程度的精神功能受损的问题，也都在苦苦挣扎，包括某种神经生物学障碍（精神分类、双相，这些有基因基础的有神经生物学基础的），复合发展型创伤，或者某种会被触发的情绪困难，而这些都会让我们丧失最佳的心智功能。无论我们来自于何种文化，作为治疗师，我们需要去正常化那些精神功能的不同，并不带评判地，带着接纳和毫无责备的态度去对待那些不同。

 

再给大家举一个有关神经生物学障碍的例子，比如:我的伴侣，他是一个非常出色的人，但是当他开车的时候，他就完全没有方向感，当他说往右边开的时候，事实上这个车都是往左边开。谈到这个部分其实也没什么可羞耻的，这其实就是他大脑工作的一个方式，他的大脑就是这样被组织的，这个其实就是有一个神经生物学的基础。人类的进化表明那些不同是人类本质的一个部分，它们仅仅是生命的事实而已。

 

我们对于羞耻的倾听起始于无论来访者说什么，我们都带着不评判的态度接受。如果我们的目标是帮助来访去检视他们的羞耻，这样他们才能更好地理解这些感觉，和这些感觉相处，那么我们用一种毫无评判的态度就非常重要，因为来访已经在评判，羞辱和责备他们自己了。如果我们还在他们的痛苦上添油加醋的话，这常常超出了他们的承受能力。

 

在临床的材料中，我们要怎么样拾捡起关于羞耻的部分呢？我们到底在找什么呢？

 

首先，我们在无意识的内容当中去寻找防御，防御可以屏蔽掉来访去想的，感受的，想要的或者幻想的内容。在我们有关于创伤和发展的第一系列的课程当中，我们谈到任何东西都可以被用来做防御：讲话滔滔不绝，或者很少说话，证明自己是特殊的（就好像我们美国的总统一直在做的那样），切断情感的连接，理智化，或者用过度的情感淹没治疗，以至于根本无法进行探索工作。

 

所以倾听防御的第一步是要记住，防御可以在任何一种情境中发展出来。我知道了解到这点也并不会使你的工作变得更容易。事实上，你也许会对自己说，这种情况其实为你制造了更大的负担——毕竟，如果防御可以是任何形式，那不就意味着每样事情都是和防御有关吗？我们如何识别它是值得探索的呢？帮助就在这。再一次，自由探索会来帮助我们。由心理学家Gray, Busch, Boesky 和其它几位心理学家一起发展出来的寻找防御的方法非常有效，即使用在自由联想当中出现的失误来辨别防御的出现。我们需要寻找的是一些时刻，在这些时刻中，自由联想的流动被打断。当我们练习去倾听来访者自由联想的各个环节时，我们就会变得越来越能够辨识出流动当中出现的障碍。这些障碍是以各种形式显现的，比如停顿，沉默，转换话题，不知道说什么，变得结巴或脸红等等。

 

在今天的这个逐字稿中就可以看到这样的例子，她一开始就说：“我让你变得很无奈，很无助。”然后，后面她又说：“我想你应该是很无奈，很无助的。”也就是说，她往后面又退了一步，她在评估她前面说的那句话。在这个地方，其实治疗师就可以做一个标记，就可以问她“你是怎么样让我变得无奈、无助的？”在这个地方，作为治疗师，我就介入到来访的现实当中，在她的感知当中，是她让我变得很无奈很无助。所以，我就进入到这样的位置，和她一起做检视、探讨的工作。

 

我们在几周以前递交的那份逐字稿当中可以看到回避的例子。治疗师问来访者，“走神的时候，你想了些什么？” 来访者停顿了一下回答，“.基本就是想了些和女生相关的事情。特别累的时候就是会想......会想......,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想的，就是会感受到枯燥、无聊和没有意义的感觉，然后会有一种恐慌.” 在这里，我们就看到一个例子，个案起初是有勇气去谈他自己关于女生的想法的，然后他就从这个感情和内容当中走开了，最后他就彻底否认，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其实他是知道的。

 

之前我们谈过来访者在女性治疗师面前觉得尴尬，但是考虑这个问题，我们就需要比社会的传统和习惯看得更深远些。为什么想到女生，甚至是想到和女生有关的性的感觉就会觉得羞耻？这些关于女生的想法会让来访者走神，所以我们就知道这些想法很有力量。进一步说，当我们跟随来访者的自由联想时，我们看到他补充说，“我就是会感受到枯燥、无聊和没有意义的感觉，然后会有一种恐慌.”这是来访者体验的一种非常有效的描述。首先，他让自己变得枯燥，把自己和他的体验切断，感觉到这种失联，就像他用词汇“无聊”和“无意义”所体现的一样，最后，也是最有意思的，他感觉到恐慌。我会在这里先做一个观察，用一种探寻的方式说，“首先你和自己失去了连接，然后你就觉得恐慌。”

 

我在上课前收到一个问题就是，跟青少年工作的时候，当谈到性的时候有羞耻的感觉，要怎么样跟这个部分工作？在这个地方记住的一个事情就是，我们邀请来访做自由联想。所谓的自由联想，这里面是有一个承诺的，也就是无论在他的头脑中出现了什么，无论他想到了什么都可以把这个部分讲出来。

 

所以，在治疗一开始，我们就要跟来访讲清楚，告诉来访，我们在进行治疗的这个过程当中，所有你想到的这些东西，势必会有一些东西你讲出来会觉得尴尬、难过，或者你想到一些你对我的批评，或者那里面有很多的愤怒或者跟性有关，所有这些都是有可能出现的，但是，重要的是你要把这些东西讲出来，这样才能帮到我们的治疗。这个在一开始就要讲明。

 

所以，中国的治疗师要特别觉察的就是，我们会有一个倾向去做一些假设，做一些并不是特别好的假设。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羞耻的这个部分在中国文化里是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所以，我们作为治疗师就很容易有这样一个倾向。当来访有羞耻的感觉的时候，比如说谈到与性有关的时候，我们就会自然而然的做出一个假设，就是知道他为什么这样羞耻，而不是对这个部分做更多的探索。

 

作为治疗师，即使我们知道他在特定的情景中会有一些羞耻感，但是，我们仍有责任对他的这部分羞耻感受做探索。而不是理所当然的就假设，我知道你为什么那样羞耻，然后就不去探索了。即使，你理解为什么有些人在特定情境下会有一些羞耻感，但是，你并不会理解他所有围绕羞耻产生的那些情感，比如：强烈的恐惧或者幻想，或者这背后的那些想法或者思维。你也并不是理所当然的了解所有这些东西。所以，只有在你了解所有的细节之后，深入的理解才能够达成。

 

在倾听羞耻感的时候，当出现沉默，回避，试图转换话题（因为改变总是和来访想要回避的东西有关）和自我责备的时候，都可以做记号。但是，一旦我们发现这些记号，我们做什么呢？有时候，我们会鼓励来访继续谈他的想法和联想，可以这样说，“你想到了什么？”或者“试着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来访仍旧有困难，我们可以这样补充，“如果你不和我分享出现的这些部分，那我在这个问题上就没法帮到你。”或者“我们需要你试着大声地说出来想到的任何事情，即使讲出来很困难，或者让你很尴尬，或者很困惑。因为这么做对于理解发生了什么至关重要。”

 

所以，对于来访，我们要告诉他，“无论你头脑里想到什么，都要把它说出来。”换句话说，我们支持来访回到自由联想当中去。我们要让他知道他是整个过程当中非常关键的一个部分，如果没有他的努力，我们就没有工具去面对他那些困难的问题。

 

在这里，我不想给大家一个印象就是，我们要让来访不停的、持续的自由联想，然后，作为治疗师，我们是不回应或者不参与来访的自由联想的。当你倾听来访的自由联想的时候，你听到一些非常有意义的部分，比方说前面那个例子，老师总结一下就是“首先，你跟自己失去了连接，你就恐慌。”如果你听到他讲到的这个部分是很有意义的，这个时候治疗师就要参与进来，在这个地方，跟他一起做更深的探索。

 

所以，在这个地方，来访的工作就是去自由联想，然后跟我们分享他头脑中出现的所有东西。作为治疗师，我们的工作就是去倾听呈现出来的无意识内容，帮助来访聚焦在一些很重要的部分，同时在这些部分有一个开放的态度，帮助来访去打开这个部分。理想的状态就是，来访做自由联想的这个工作和治疗师倾听他的无意识内容，帮助他发现值得探索并进一步检视的再进一步联想的工作中，在这两个工作间来回的摆荡。当然，并不是所有的状态都是理想状态。

 

来访可能会对展现他的羞耻感有冲突，但最终他还是会渴望从羞耻感的折磨当中解脱。当我们去检视他羞耻的体验时，能保持一种态度，即这样的工作是为了他个人的成长和发展，而我们也发展出一种不带评判的态度的话，我们就和来访者创造了同盟，和他那个经常被回避的部分对话，这就会让那个部分的功能变得更强大。

 

当我们去回避一些事情的时候，或者说当我们允许来访回避一些事情的时候，我们虽然没有清晰的传递出来，但是我们内隐的给到来访一个信息，“是的，你感觉到害怕是有原因的，那些事情确实是令人感到害怕的，不光是你害怕，我也对此事感到害怕。”所以，我们这么做就是在加强来访内心恐惧的感觉。

 

在前面大家听到的那个逐字稿当中，那个来访就对治疗师说，她说：“是我让你感觉到无奈的。”其实这个部分就是在说，治疗师或多或少的回避了这个部分。当来访对于他们自己是谁和我们对他们的想法并不切合的时候，或者他们跟我们讲了一些让我们感觉很糟糕的话的时候，这些时刻对我们来讲都是让我们很不安的时刻。但是，如果我们回避这些时刻，而不是进入到这些问题当中，那我们就丧失了对这部分进行修通的机会，也没办法应用这些部分去做治疗。

 

现在回到课前收集到的一些问题上来，我想前面已经回答了一些，现在回答另外一些。

问题一：在临床上如何去帮助那些有强烈羞耻感的来访者？

 

我们能做的一件事情就是，通过自有联想去探索羞耻感的根源。在中国，有很多让人蒙羞的事件，都是发生在公众场合的。在中国，会把学生的分数和名字一起贴到墙上，让大家看到谁的分数最高、谁的分数最低。在中国，有很多父母会在公众场合因为孩子做错了什么事情，而去批评或者羞耻这个孩子。

 

有人问，这个羞耻是与生俱来的，还是后天发展的来的，我会说我们并不是天生就有这样的羞耻感。所以，羞耻感从何而来呢？羞耻感是怎样和家庭做连接的，和我们文化是有怎样关联的，是从这些方面发展来的，当然重要的是我们和自己是怎么样相处的、怎么样和自己做连接的。

 

我们今天就到这儿，下周我们会讲关于内疚这个主题，这个也是非常大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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